[ 云南印象 ] 亲历的另一个丽江:我们都是可恶的侵略者 - ZT

Filed Under 旅行游记 By 旅行者
Posted on 本文最后更新于2006-01-10 23: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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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丽江来说,她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的,像一个受足了强暴的柔弱女子,柔弱到还没有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当我现在准备写下这篇文字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种强烈的想法在指引着我,很简单,很直接,很让人受不了。我在这里用不着过多的掩饰什么,或者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旅行者,那么你就可以不把自己归类到我们(像我这样到过丽江的人)之流。你也可以尽情地反驳,甚至对我表示不屑。但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我只是觉得我还算是一个有良知的旅行者,我现在必须诚实地表达我的感情:对于丽江,我们是不是有些无耻?
关于丽江的谎言实在是多,多得让人难以置信,当我从丽江归来,发现原来在我到达丽江之前所获得的一切关于丽江的描述几乎全部是谎言的时候,我曾经是多么愤怒和痛苦,以至于无话可说。沉默啊沉默,那是一种无奈的、扭曲的、深沉的对于丽江的表达,我的灵魂甚至也随之不安了许多日,与之紧紧相伴的,是深深的内疚和麻木的谴责:难道说我就可以这样一直沉默下去么?

所有的材料,包括文字、图片、旅行者们的口耳相传,他们一无不把丽江描述成为了一个安静而美丽的世外桃源,一个神秘而遥远的灵魂栖息之地,一个你一生不能不到达的心灵的故乡。所有那些赞美的词藻都仿佛是真诚的,真诚得足以诱惑你,催促你早日上路。那些诱惑啊,那些无耻的诱惑,事实上早已经超过了薄雾笼罩下丽江古城所能承受的。犹如一场骗局,这场骗局有太多的人参与了其中,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曾经在这场骗局表现过的愚蠢,紧接着他们便不由自主为之圆谎,声嘶竭力地、不知恬耻地,来掩饰自己的空虚和幼稚。--也犹如传销。当我某一日竟然将传销这个词和丽江相牵连,我更加地发现了我们是多么的可笑的荒唐。

他们是如何描述丽江的呢,这世间一切的赞美之词大概都不够让他们使用了。在我印象之中最深的一个句子莫过于:在丽江适合发呆。我不知道归初是谁制造了这个句子,我只知道这个句子对我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大得让我在奔赴丽江的路上是那么迫不及街。一个适合让人发呆的城市,它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我的丽江,所有的想象从他们所提供的文字和图片结合起来组成了这样的一幅印象: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城池,像童话般美丽,当一个外来者到达之后,他之前所有关于城市的意识都被重新洗涮,他将在丽江的早晨和黄昏里迎来城市印象的重生。


然而骗局终究是骗局,总会有一个肯袒露事实的人把骗局的真相告诉世人。而幸好有我,我肯把关于丽江的美丽传说认真剖开,叙述一些真实的东西。

我在丽江呆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我一刻也没有发呆。我穿梭在丽江的早晨和黄昏里,马不停蹄。我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或者是之前构建的古城印象罢,总之我到最后也没有能寻找到。在徒劳地寻找之中,唯一能够印象深刻的是,我曾经若干次为寻找一个摄影的好角度而大伤脑筋。这难道就是他们所叙述过的美丽城市么?让我连一个简单的摄影角度也找不到?--寻找啊,丽江与美丽之间需要寻找这个词相连接。我看到无数的像蝗虫一样的游客日复一日地对丽江古城实施着侵略,这种侵略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像当年侵略者们对古老中国的侵略一样。麻木不仁,无耻得令人心伤。而我,居然也是这其中的一份子。

丽江古城,经过重新粉刷过后的丽江古城,古老的颜色未免显得虚伪和失真。除了修葺之外他们还在重建,在商业利益的驱使下他们疯狂地动作着,努力构建着普通旅游者要求并不高的传说的古城。我深深地为之震惊着,如果只是出于旅游者无耻而空洞的心理需要的话,其实他们完全可以把王府井改装成丽江古城,或者在交通更加便利的地方重建一个丽江古城。但这一切显然是不够的,对于侵略者来说,只有在柔弱一方的身体之上奸淫掳掠一番他们才能获得满足。

所有的街道都被现代的商品所充斥,如果你能够从眼睛里挤掉所有的关于老房子的颜色,那么你便是来到某条商业繁华路段的步行街了。我们为什么需要那些老房子的色彩呢?侵略之心使然。非如此不足以证明我们曾经侵略过。我也曾经听说过丽江的商业气味太浓了这样的说法,但现在我要重新更正这句话:丽江,无耻的商业气味太浓了!

三生有幸,在丽江赶上一场源之于商业之街的武斗。那天下午,天空不是很明亮,古老的巷子里,沧桑的青石板路一遍遍被侵略者的脚步践踏。从前那条青古板路应该是宁静的,宁静得听得见几十米之外墙角处的蛐蛐叫声。但现在的青石板连片刻的宁静也不会有,尤其是那个下午,更是格外的喧嚣。然后就看见了木棍飞舞,有人哭号,有人头破血流;有人无可奈何,有人不知所措。我是个崇尚武力的人,遇见这种情形当然要挤上前去,然后便看见伤者--那个可怜的纳西男人。稍有良知的人碰上这种事情总应该管一管的,纵使不是出于良知,那几个无赖之徒的民间打斗方法我也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时候那个伤者突然用哀伤而又愤怒的声音大声号道:你们为什么要到我们纳西来?!来了还要欺负我们!!你们这些野蛮人!!

这句话令我印象至今深刻,也是我今天在文中援用“侵略”一词的理由。是啊,可怜的纳西人,我当时倒像被打了一棍子一样呢。我们为什么要到纳西去,我们为什么还要在纳西打架呢。无论是侵略的或者被侵略的,或者侵略者之间,一切打斗都应该立即停止了。我立刻就理解了一点,便不忍再看那幕惨剧,更不愿再参与进去,转身便远离了。很长时间之后当我再回想这件事来,我仍无法将我同这件事划清关系,我总觉得这事情是与我有关的--那个无援的纳西人,其实是所有无援的纳西人,他的声音又一次刺伤了我的善良。无辜的丽江古城,以及所有无辜的纳西人,无论那件事到底是如何的是非对错,此刻我们都应该对此深深地道歉,是我们认罪的时候了。

认识一座城市,必须要认识生活那城市里面的人。认识丽江,当然就要认识纳西人。假如你也曾经到过丽江,那么我现在就要冒昧地问一句,除去充当侵略者的角色这件事不谈,对于纳西人,你了解多少?你曾经尝试去了解过么。当你许多次重蹈着关于丽江的骗局,在你跟你的朋友纵情大谈丽江之时,你有没有想过,你了解丽江么?--假如你不了解,你有什么资格大谈丽江呢。还可以那样的绘声绘色?盲从呀,我的兄弟姐妹!

当披星戴月居然可以从时尚服饰的角度来理解,纳西妇女们在想什么?她们世世代代的劳苦和心酸要怎样才能被理解?当悠闲的纳西公子爷们有一天开起了出租车,勤劳地拉着盲目的侵略者终日奔波时,纳西老人们又在想什么?这还是曾经的纳西么?这还是那个用他们的一生来见证的自己的民族?--披星戴月,听起来多么浪漫的词啊,可以我只在枯燥的收挖土豆的地里才见识了这种浪漫,纳西族的老人一言不发地用沉默给我解释这一切。

纳西公子问我说:你觉得我愿意开出租车么?我答道:开出租车也不错呀。他便正告我:其实我这时候应该在桥头溜鹰!我不解。他便又说:汉族的公子不是喜欢溜鸟吗,我们纳西人喜欢溜鹰!紧接着他便眉飞色舞起来,只有在谈及鹰的故事的时,他才会那样的神色:我们早晨的时候都在胳膊上架一只鹰,到桥头去,那时候我们是公子;我们到山里放鹰,大呼小叫,就是疯子;等我们晚上回来的时候,什么山珍海味都带回来了,就是叫化子了。我呵呵笑着问他:为什么到最后成了叫化子?他也乐了:衣服全破啦,回来就成了叫化子。

那时候的四方街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老百姓们都到四方街来,来的时候必须经过土司府的天桥下面,这时候土司从天桥上面就能看见时节的收成啦。天桥最初的时候可不是用来过马路的,你明白么?那时候四方街上面的两道闸门放下来,水从古板上漫过去,我们就可以清扫街面了。只是现在被他们修来修去,这些功能全修没了。--唔,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自动冲洗功能么?被谁修来修去修没了?为什么会修没了呢。

你当真要到酒吧街上去吃饭么?是呀。

丽江古城的酒吧街,当然不同于三里屯。老房子,原本纯真的小巷子,再加上一点伪文化,怎么可能跟三里屯一样呢。丽江古城即使再遭受许多年蹂躏,最后也不会变成跟三里屯一样吧。--多么荒唐的推理啊。我们有必要在宁静的古城里花天酒地么?这不是出于侵略心理的暗示是出于什么?难道坐在三里屯的酒吧里跟坐在丽江古城的酒吧真的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如果说有区别,那是因为三里屯是侵略者自己的地方,虽然灯红酒绿但他们仍然感觉到无味,所以到要丽江古城去,在那里灯红酒绿一番来证明自己的罪恶实力。--玩弄自己国家的姑娘是不够的,要去玩古老中国的姑娘,那才更刺激。--最初的心理暗示是不是这样的,很难不让人怀疑呀。

当我真正成为一个无耻的侵略者的时候,曾经的丽江公子坐在我的对面。我拿过菜单给他:你要点什么?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把菜单推过来:你随便来点吧。我知道他这番做的原因,因为那菜单上的价格让我看了都有些心惊肉跳呢。之后纳西公子无不惆怅地跟我说:我从小到大就是古城里长大的,今年也三十多了,说实话吧,二十几年来我就来过一次这里,今天算是第二次了。我默不说话,内心正考虑如何承受这件事情。这时候整个小街突然变得喧闹起来,喝多了酒的人们兴高采烈地,大声地对歌吧,这是多么美好的夜晚啊--当侵略者们踩在异乡的土地上尽情放肆的时候,他们真的感觉到这生活的愉悦呢。

我跟纳西公子却似乎无话可说了。在纳西的米线馆里,纳西公子才有些开心起来:这是我们纳西人的地方,你们来价格是要贵一些的,而我们来就要便宜许多。果然,有纳西公子开口说话,米线的价格只要木板上标示价格的一半。我开玩笑说:看来我要学一些纳西话了。他便笑了:学不了的,真正的纳西人能够看出来。--这也是使我深为感触的一句话,我在呼伦贝尔草原的生活经验告诉我,真正的蒙古人也是学不了的。

在玉龙雪山的脚下,当我下车远远地朝雪山的方向拍一张照片,老牧民马上就出现在我的身边,正告我拍照是要给钱的,那是他们家的草地。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我也是草原的孩子呀,来自比你们大十倍或者百倍的大草原,我踩进你的草场,只是拍一张照片而已,你就管我要钱?理解吧,亲爱的孩子,当我在玉龙雪山的草地上骑上一匹当地的劣马,费力地驱赶它前行时,牵马的老人突然转过身来说再给点钱,要不就不让再往前走的时候,我们都要学会深刻地理解。--我的奶奶帮我取名字叫塔令呼,意为草原之子,普天之下的草原牧民理应当是一家人罢,纵使不是一家人,要让一个真正的牧人伸出手来朝别人要钱的时候,这依然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冲动的。

牧人从来就不是这个样子的,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除非这个世上不再有牧人。时至今日,玉龙雪山下面并不辽阔的草地上,牧人的数量大概已经微乎其微了罢。可怜的草地,可怜的牧人,是什么催使这小草原的历史匆匆合上了最后一页呢。今天的玉龙雪山,已经不再有它的牧人了,所有关于小草原的故事已经成为了历史--当我不经意地导出了这个结论,我的心莫名地开始惊慌起来,这个小草原,和我的大草原,它们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联系呢?我不敢再往下想了,这实在太可怕。

于是我便痛恨起旅行者起来,什么“除了照片什么也别带走,除了脚印什么也别留下”,全都是骗人的假话呀!骗局,骗局,到最后我还是看到了一场巨大的骗局。虚伪的旅行,虚伪的文化,虚伪的经济,虚伪人类,这一切实在是糟糕透了。

丽江的客栈多如牛毛,多到了有多少户住家就有多少家客栈的地步。当无数的入侵者进入到了丽江的最深处,他们能不给丽江带来巨大的影响甚至伤害么?即使作为侵略者的个体可能是无意识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下去,丽江还会是当初的丽江么?--想到这里,我也突然要给自己一些婉和的理由,或者最初形容传说中美丽丽江的那个人,他的说法是与骗局无关的。真正的骗局从第二个人开始,一直被延续着,一直到了你我这里还没有结束。而我今天执意要结束关于我和丽江之间的骗局,你或者还继续着,你盲目地继续将骗局的规模进一步扩大。

你当真是爱着丽江的么?像自己的故乡那样的深爱着?那么请停下你的脚步反思一下罢,真正的丽江其实不是别人形容给你,也不是你给别人形容的那个样子的,是不是?当初美丽的姑娘恰似处子一般纯净,而她今天已经青春不再了,她柔弱的身躯承受了我们这些人用一生去想也想不出的重量,她几乎马上就要油枯灯灭了--这样的人间惨剧我们还有必要继续往下构思么?甚至你还要参与这构思?

玉龙雪山是那么的高,那么的冷漠和不可超越,或者它什么都知道。只是,它说不出来话来。更没有一只脚,或是无数只脚,把那些没心没肺的从四面八方飞来的蝗虫们一只只踢开。只是,可怜的丽江,可怜的玉龙雪山,你们美好的童年和娇艳的青春已经一去不再了,无论如何你们已经回不了当初。也许你们已经开始默默哭泣,也许你们的泪水才只在眼眶里打转,但所有的一切都将在旅行者们的脚下踩得面目全非,连大地母亲都无能为力了,她只能看着你们而伤心得悲痛欲绝。--许多的侵略电影里面都有这样的场面,许多人也曾经为之愤怒过,只是他们从来不能够自省,更不能触类旁通,他们以为他们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去做,比如旅行。这一切实在糟糕透了。

本文作者:狐狸乌鸦

固定链接  |  归类:旅行游记  |   发布于:2006-01-10 22: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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