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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視珠峰探險報道的反面思考
熊蕾 2003年5月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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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紀念人類首次成功攀上世界最高峰50週年,國內新聞媒體做了很多報道,也有些驚人之舉。其中最引人注目者,當屬央視對中國專業和業餘登山隊攀登珠穆朗瑪峰的實況報道。
但是,這些大張旗鼓的紀念活動,似乎少了一點「中國特色」。那就是,大多數紀念活動和文章,和西方國家的調子幾乎沒有區別,卻有意無意地忽視了珠峰探險歷史的另一面。
中國作為一個對世界最高峰擁有主權的國家,又是一個曾經在19世紀和20世紀初倍受帝國主義英國欺凌的發展中國家,對於由英國組織的珠峰探險成功登頂50週年的紀念,是否應該同西方主流媒介如出一轍?本文擬將中外媒體紀念這個事件時都忽略的一些歷史事實,做一概略回顧,供熱衷於珠峰探險的媒介同行和國人思考。
最早組織對珠峰探險活動的,是英國人。據已故北京大學地理教授林超1958年發表的《珠穆朗瑪的發現與名稱》,由英國皇家地理學會和阿爾卑斯俱樂部聯合組織的第一次探險,是在1921年。從1921年到1953年,共組織過對珠峰的13次探險活動,其中9次是英國人主持,一次是英美合作,3次是瑞士組織。其中從1921年到1938年的7次都是英國單獨組織,1950年的第8次是英美合作。也就是說,最早對珠峰的探險活動,都是由英國壟斷的。這些,是眾所周知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的新聞媒介在紀念人類首次成功攀登珠峰50週年時卻迴避了這樣一個歷史事實,就是積極發起1921年第一次珠峰探險活動的,是時任英國皇家地理學會會長的榮赫鵬(Francis
Younghusband)。
榮赫鵬何許人也?他就是1904年入侵到拉薩的英國遠征軍統領,是一個雙手沾滿西藏人民鮮血的侵略者。他下令用槍炮屠殺只有弓箭長矛的藏軍士兵的行徑,連當時一些英國人都為之齒冷。
以探險家知名的榮赫鵬是1863年出生在印度的英國人。當時印度還是英國的殖民地。他的確富有探險精神,曾經在極困難的情況下,穿越戈壁,登上喀拉崑崙。但是,和他的探險精神同樣突出的是他的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信仰。所以榮赫鵬的探險決不單純。英國書評家戈登·凱評論帕特裡克·佛倫奇所著《榮赫鵬:最後的帝國大冒險家》(1995)時說,榮赫鵬的探險,出現在19世紀沙俄和大英帝國在「大角逐」中在誰控制西藏及其周邊地區的問題上形成對峙的時刻。所謂大角逐,就是搜集從阿富汗到新疆、西藏等大片未知領土的情報並實施對這些地區的影響力和控制權。榮赫鵬一心效忠於英國女王和大英帝國,「沒有一點私心」。「他的大半生都是個帝國主義者。」「他確信俄國想要印度,因此必然要爭奪西藏。」所以榮赫鵬力主用兵西藏,並積極支持西藏地方政權從中國版圖中分離出去,是「藏獨」的始作俑者。
我們的媒介忽略的另一點歷史事實,就是榮赫鵬這樣的帝國主義分子組織珠峰探險的目的。榮赫鵬自己在他的《埃佛勒斯(即珠峰)史詩》(The
Epic of Mount Everest)中說得很清楚,攀登珠峰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征服」。他說,「當我們看到一座山的時候,我們遲早都會被努力達到它的頂峰的慾望所驅使。我們不能讓它永遠站在那裡而不去攀登它。這裡有希望『會當臨絕頂』的原因。但是更主要的是因為山對我們形成了挑戰。我們必須通過和它的較量來顯示我們能夠達到山頂。……我們要展示我們的英武。」
榮赫鵬承認,最初看到珠峰的時候,是想不到要登上「那個頂峰」的。因為那頂峰直插雲天,人所不能企及。多少世紀以來,印度人就翹首仰望著喜馬拉雅山的座座山峰,就連攀登較矮的山峰都不敢想,更別說珠峰了。然而,來自北海島國的英國人,在18世紀征服了阿爾卑斯山以後,就轉向更高的山峰。19世紀,在他們征服了高加索山和安第斯山之後,他們打起了喜馬拉雅山的主意。榮赫鵬說,攀登珠峰,是為了顯示「人,作為精神的力量的化身,意味著比最強大的物質力量都更優越」。雖然山比人高,但是「人的意志將會表明他的精神更高大,而且人若不把山踩在腳下,叫山俯首稱臣,他是不會滿足的」。這是攀登珠峰的想法的「核心秘密」。他還說,皇家地理學會之所以對攀登珠峰感興趣,是因為它不願意承認地球表面有任何一個地方是人上不去的。
榮赫鵬的氣概確實非凡。但是,我們不要忘記,他這裡講的人,應該不是那些世世代代翹首仰望珠峰卻「不敢」去攀緣它的人。他在乎的人,只是大英帝國的人。他對攀登珠峰目的的解說,把帝國主義者和殖民主義者的征服慾望表達的淋漓盡致。
我們大多數媒體忽略的另一個事實,就是關於珠穆朗瑪峰的名稱之爭。從榮赫鵬時代直到今天,在100多年的時間裡,西方人根本無視西藏人民多少世紀以來一直命名喜馬拉雅最高的山峰為「大地聖母」珠穆朗瑪,卻把1830年到1843年擔任印度測量局局長的英國殖民者喬治·埃佛勒斯的名字強加給這座聖潔的山峰。我國藏族學者格勒認為,這是對藏族文化歷史和藏族人民極大的不尊重,也不符合地理名稱應採用當地有名在先者的國際慣例。
據林超教授考證,標有珠穆朗瑪峰名字的地圖早在1719年就收入了康熙皇帝的《皇輿全覽圖》,當時該峰的名字是用滿文標注的。這是有關這座地球最高峰的最早的官方文獻。後來,參與了地圖修訂工作的法國傳教士雷孝思把《皇輿全覽圖》送到了法國,法國的皇家製圖官唐維爾於1733年根據該圖編製了「中國新地圖」。
這一法國版的中國地圖冊包括兩幅西藏地圖,這兩幅地圖上都用法語標上了珠穆朗瑪峰的名字(M.
Tchoumour Lancma)。康熙版的《皇輿全覽圖》在道光和同治年間曾在中國複製並流傳到更大範圍。雖然當時的地圖中珠穆朗瑪峰的漢語名字與現代漢語書寫不同,但發音完全一樣,而且音譯與藏語的音節、發音非常吻合。1836年,德國地理學家克拉普洛息根據中國地圖和文獻發表了一份中亞地圖,其中標出了珠穆朗瑪峰的德語名稱(Disomo
langma)。康熙時期對珠穆朗瑪峰的測量和記錄比英國殖民者對該峰的測繪早了130多年。即使後來印度測繪局發現珠穆朗瑪是世界最高峰,但這一發現與埃佛勒斯沒有任何關係。
如果說19世紀中期英國殖民者將珠穆朗瑪峰命名為埃佛勒斯是出於無知,那麼半個多世紀之後,當他們發現該峰早已有自己的藏語名稱的時候,他們卻故意堅持錯誤。1920年,曾經在印度服役的布魯士准將在英國首次赴珠峰探險隊出征前曾這樣說:「我希望即使這一準備中的探險隊找到它的真正名稱,看到它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寫在山上,我們也不要理它。我知道你們一定同意沒有一個名稱比埃佛勒斯更美妙更合適。」
藏學研究中心研究藏族宗教的學者鄭堆說,英國殖民者用他們西方人的名字給珠峰命名,實際上是置事實於不顧。即使英國人最早用現代的儀器測量了珠峰的高度並宣佈其為世界最高峰,他們沒有也權利以珠峰的發現者自居,並以一個殖民者的名字命名該峰。
在紀念人類首次攀登珠峰50週年的時候,沒有一個西方主流媒介注意到並糾正了這個殖民主義的錯誤。他們對藏族人民起碼的尊重都沒有,他們紀念的又究竟是什麼呢?
最後,我們忽略了當地藏族人民對攀登珠峰的看法。藏族人民有轉神山聖湖的傳統,但卻鮮有把大山踩在腳下的念頭。這種順其自然的態度是當年榮赫鵬所蔑視的,然而今天看來,與大自然和諧相處要比征服自然文明得多。當年藏族人民就不歡迎英國人去騷擾他們的聖母,通往珠穆朗瑪峰的道路,是榮赫鵬用武力打開的。
當經濟落後的西藏已無法阻擋野心勃勃的英國人時,當地土著居民被強行拉入了珠峰探險活動。但是在英國人壟斷的探險中,他們的地位只是苦力和腳夫,雖然他們一次次把沉重的物資背到海拔8000米以上的地方,他們卻連「登山者」的身份都沒有。和新西蘭人希拉裡在1953年5月29日一起登上珠峰頂峰的著名夏爾巴人丹增諾蓋,在參加了數次珠峰探險,直到1952年,才在瑞士人組織的攀登珠峰活動中第一次被承認為「登山隊員」。
和一心想把珠峰踩在腳下的西方人不同,丹增諾蓋在回憶他那次著名的攀登時說,每(用冰鎬)鑿一下冰巖(以作為向上攀登的落腳點),「我都要乞求聖母的饒恕」。他是害怕他的敲鑿會弄痛了珠峰。這樣的感情,難道不能給我們一些啟迪嗎?
珠穆朗瑪峰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局長閻銀良對目前的「征服」珠峰熱就很有看法。他尤其反感某電視台一位女主持人的說法,那位小姐居然說,「人類一定能像征服珠峰一樣戰勝非典」!閻局長說,怎麼能把聖潔的珠峰與危害人類健康的非典病毒相提並論呢!他認為,在提倡可持續發展的今天,「征服」的觀念早已經過時了。紀念攀登珠峰,為什麼不能提出一些新的觀念呢?為什麼不能提出一些善待珠峰、與珠峰為友的觀念,而一定要「征服」它呢?
珠峰保護區管理局轄區3萬多平方公里,相當於31個香港。他們每年發動當地群眾從珠峰清理的登山垃圾,能裝運五、六輛大卡車,而處理這些垃圾的焚燒廠,因資金短缺還尚未上馬。儘管如此,閻局長並沒有一概排斥攀登珠峰,而是希望這樣的活動應該樹立新的理念,而不要跟著榮赫鵬這樣的帝國主義者和殖民主義者亦步亦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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